望春花的小号

储存一下以前的袁哲文

【士兵突击】【袁哲】医院

短篇看看行不行

医院

 

 

第一章

 

袁朗生病了。

作为人类,他当然会生病。

但是普通人类,不会在五分之四个肺发炎的时候,还能负重30公斤,急行军10公里。直到被“敌人”俘虏之后,发现他在发高烧,才被送进医院。

袁朗的主治医师对着那张胸片百思不解,跟齐桓说:“大面积炎症,胸腔积液,一万五的白细胞。他真的还作战演习到现在?我要是肺炎成这个样子,早该躺在床上吸氧了。”

齐桓道:“我们是当兵的。”

四十多岁的医生看看他,道:“我难道不是当兵的?”他白大褂下面还穿着军装:“我抬着担架满战场跑的时候,你们还戴红领巾呢。”

袁朗躺在床上笑:“医生,我没戴过红领巾。”

医生哼了一声,道:“待会儿我发你一个。”

十五分钟之后,一个护士进来,给袁朗床头绑了一根红丝带——一级护理。

因为还在演习当中,袁朗属于战俘,无人探访。只有齐桓破坏纪律看了他一回,回来就被记过一次。

吴哲和许三多跑去大队铁路那里,强烈要求跟“敌军”长官通话,询问袁朗近况。

后来是高城通过战地电话回复,说袁朗好像对什么盐水过敏了,满头满脸的红斑,脸水肿得眼睛都睁不开,还拼命咳嗽,吐痰,一直高烧39度,其状惨不忍睹。

连铁路都怒了,吼那些医生都是吃干饭的啊,连个小感冒都看不好。

高城道:“是,我们优待俘虏,已经派了最好的医生治疗他。”其实他回头就对袁朗说:“敌军战俘,没把你当动物试验已经很客气了。”

袁朗的主治医师,就是给他发红丝带的医生,呼吸科主任,确实是最好的内科医生,但是治疗方案也不过就是抗感染和化痰止咳。每天查房的时候来听听袁朗的肺,敲敲他的肋骨,还反复敲给袁朗听:“正常的肺应该是这个声音的,清音。你再听听这里,突突的,那就说明你这里的肺发炎了,浸在水里了。”

袁朗想了想,敲自己的头说:“有点像这样的声音。”

医生点头,严重同意道:“说明你的脑子也进水了。”

再后来,医生带了一堆实习生过来说:“最典型的大叶性肺炎,肺部湿罗音,叩诊实音。你们好好学习一下。”

然后每天三四个、五六个小姑娘小男孩轮流跑来,要求袁朗脱衣服让他们检查。

袁朗尽量态度好,但是后来忍不住,跟医生投诉,他们这样属于骚扰病人。医生很不以为意,说他自己实习的时候,老师经常带他们一堆人参观妇科的人流手术,虽然,现在这个医院没有妇科。更何况,这些实习生都是军医学生,在必要时候,也要穿上军装,上战场抬担架的。他们是袁朗的战友。

袁朗没话讲了。

 

那天据说来了一个脑震荡的俘虏,打针护士跟袁朗道:“还是个硕士,可别震荡傻了。”

袁朗就皱眉头了:“是个少校么?”

护士说好像是,不清楚,不过满帅的一个。

袁朗说我得去看看他,是我队友。

“不行,”护士说,即使是护士,她也是野战医院的护士,“你现在是俘虏欸,走出病房要医院领导同意。”

袁朗就苦笑起来,很犯愁地盯着护士看。

护士也看着他,最后说:“不过……”

不过野战医院的护士也是护士,她说:“其实就在隔壁啦,你偷偷过去看看,我可以装作没看见。”

袁朗就偷偷跑去看同病相怜的战友。果然是吴哲,在睡觉,还戴着一个黑色眼罩。

袁朗在他旁边坐了一下,肺炎病人呼吸粗重,吴哲一下听到了,把脸转过来,问:“谁?”

袁朗伸手去捞他的眼罩,道:“戴这个干什么?”

“哎,哎,哎,别动,”吴哲挡开他的手,道,“是队长啊,小生正在体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原本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的境界。”

袁朗对着他微笑了一会儿,反正他现在看不到,然后问:“怎么撞的?脑震荡了。”

吴哲也笑起来了,说:“那些实习生一天来问我八遍当时的场景,说我不想起来的话,他们的病历没办法写。可我真想不起来了,就记得齐桓带着我们在山上伏击,后来就到这里了。有人拿电筒照我眼睛,然后问我1加1等于几,你别说,我当时还真不知道了。”

袁朗凑上前去,摸他的头,说:“这里,有个包,撞的吧?还真撞傻了。”

吴哲冷不防被他扳住了头,“哎哟”一声说:“别这么突然靠过来身体接触,看不到的人忌讳的。”

袁朗不耐烦了,去拉他的眼罩,道:“谁让你要戴这个东西,这么不想见我啊?”

眼罩被拿下来了,吴哲眼眶青了一块,熊猫一样。袁朗笑:“行啊,少校秀才现在很有沧桑感了。”

吴哲笑笑,却又要把眼罩戴上去,袁朗愣了一下,吴哲刚才是睁着眼睛的,但是两人根本没有目光交流。

吴哲戴上眼罩,道:“真的是看不见了。”

 

 

第二章

 

袁朗沉默了一会儿,还去拉吴哲的眼罩,问:“一点都看不见?”

吴哲就叹口气,让他把眼罩拿掉,说:“大致轮廓还是有的,但是你的眉毛五官就看不到了。医生说病因不明确,先观察着,他们去调眼科医生来。”

吴哲倒在床上,道:“我先睡会儿,演习时候几天没睡了。抓紧时间,好好休息。”

袁朗欲言又止,看到吴哲背过身去睡了,就把被子给他盖上。在旁边坐了一会儿,头痛得不行,问吴哲:“有烟么?”

吴哲不说话,背着身敲敲旁边的床头柜。

袁朗打开柜子,有包利群,可找了半天没有火,再问吴哲。吴哲仍然不说话,身上一起一伏,呼吸得极其用力的样子。

袁朗就说:“没事,没事的。大不了就换个角膜么,实在不行我捐给你。”

吴哲哼了一声,意思是笑了笑。
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袁朗就出去了。

 

一出门,袁朗心急火燎去医生办公室,路上有人想拦他,但他一脸“谁敢拦我我杀了谁”的神态,把人都给镇住了。

“哪位是吴哲的主治医生?哪位?!”土匪一样。

办公室里的人抬头看他,还是袁朗的主治医生说的话:“谁是吴哲?”

“那个眼睛看不见的。”

医生反应了一下,道:“他呀,他是因为脑外科满了,借床在这里住的,外科医生在另外病区。你等会儿……”他捏住袁朗手里的烟,道:“你居然还能抽烟?”

袁朗说:“我们还是不要纠缠这个小问题了,我要去问问吴哲的医生,他病情怎么样,能不能治好。”

医生耸耸肩,从一个铁架车里抽出一份文件夹,打开道:“吴哲,‘脑震荡,视物不清待查——考虑视网膜震荡伤’。脑震荡我知道,不要紧的。视网膜震荡伤,眼科的专业,我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
“你不知道?”袁朗重复一下。

医生“啪”一下合上文件夹,道:“我是内科医生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中校,不过我不生你的气,我会帮你去问脑外科医生的。现在,烟要收缴,请你回房间,不要在这里干扰工作。”

袁朗于是坐下了,说:“我不干扰工作,医生,麻烦你,现在问一下。”

医生看了他一眼,两人对峙,然后他拿起电话拨号。

最后他告诉袁朗,脑外科从总医院调了一个眼科医生来给吴哲会诊,今天晚上才到。具体病情,要等他来才能知道。

袁朗心里“肏”了一声,然后说“麻烦你了”。出门,坚决不回自己房间,要护士把他的病床调到吴哲房间里。

护士起先不同意,因为内科病人跟外科病人同屋是不允许的。但是袁朗成功说服了[羊1] 们。

说服他人的时候,意志坚决、态度和蔼,是个好原则,特别是由袁朗来贯彻这个原则。最后连护士长都被袁朗的笑容吓得哆嗦一阵,同意他跟吴哲一个病房。

 

吴哲摘了眼罩,看着袁朗躺在旁边挂盐水。袁朗挂头孢的时候,全身发皮疹,现在改用红霉素。那个药对肠胃很厉害,每次挂的时候,袁朗都觉得揪肠扯胃,难受得要死。

吴哲起先还在跟他聊天:现在是齐桓带队,成才副领队,许木木黏成才黏得一塌糊涂……

袁朗还跟他搭两句话。

后来吴哲说:“许木木说他们吃过生老鼠肉。”

袁朗说那算什么,我们在广西的时候……然后他自己把自己说得开始吐,凑到痰盂上,一边吐还一边咳嗽。

吴哲听着很难受,说老大,我也想吐了。

袁朗说:“一世英名都没了啊。”

吴哲说:“军座是否有杀人灭口的打算?”

袁朗笑笑,凑到他耳朵旁边道:“只要让他说不出来就可以了。”

吴哲说:“拔我舌头?我还可以写,砍我手?我还可以用脚写。鄙人建议军座攻心为上。”

袁朗说:“让我用语言的魅力说服你?”

“这个级别太高了,我只要求钱物收买或者色诱。”

袁朗说:“这里只有两包康师傅饼干,一包原来是你的烟,一套牙刷毛巾,你不是很介意的话,可以拿来收买你。如果色诱的话,可调动的资源只有本人。”

吴哲道:“如何色诱?现在军座的秋波,在下无法接收。”

两人好像真的为这个问题犯了点愁,然后袁朗提议:“那我做点动作?”

吴哲擦鼻子说:“太刺激了,会出鼻血的。”

两人大笑起来,袁朗点点头,拍拍他脸,道:“还行,没得抑郁症,一早上就只看到你自己跟自己说话,笑皮不笑肉的,我心里发毛。”

吴哲点点头,说“放心”,然后从床头柜上面拿了一支眼药水,举起来点。袁朗说“我帮你”,吴哲笑:“眼药水还是看得到的。”果然顺利点进去了,然后对袁朗说:“营养视神经的,队长你要不要?一般人他们还不给配。”

 

 

第三章

 

到晚上的时候,眼科医生来了,他吩咐把病房的窗帘、灯和门全部关上,房间里顿时乌漆抹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

医生问,有没有觉得暗下来了?吴哲说差不多。

袁朗突然听到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医生举了个小手电,把可怜的少校的眼皮翻起来,左看右看上看下看,再压眼眶,压眼球,压太阳穴,压一下问一下:“痛不痛,痛不痛?”

然后拿了个撑子,把少校的眼皮撑开固定住,说:“痛不痛?这个是钛合金的哦,可能比一箱子弹还贵。”

确实有点痛,吴哲的眉毛都挤到一起了,还逞强要说话:“医生,那要看什么子弹了。”

眼科医生笑起来,说:“精神不错啊,到底是一线的兵。”然后往他眼睛里喷了些麻药,拿了一个小探头去点他的角膜。袁朗在旁边看着,觉得自己眼睛都难受。

然后医生说:“角膜没问题,徒儿们,上道具。”

旁边一个实习生拎着一个盒子,打开来,拿出“道具”——像个黑色手电筒,医生解释,这是眼底镜。

医生拿了,凑到吴哲眼睛旁边——请理解这个姿势,是这样的,医生的眼睛要凑在眼底镜的窥孔上,另一面的放大镜要压在病人的眼睛表面,两个人几乎就是脸贴脸,中间只隔着这个眼底镜的侧面——大约三个厘米。

吴哲现在靠墙坐着,医生右手拿着眼底镜在看,左手按着他的额头,轻轻左右推着,调整角度。

两个实习生轻轻笑了两声,旁边的脑外科医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,他们立刻噤声。

“眼底出血,”医生说,“视网膜水肿得很厉害。要用大剂量的脱水剂和激素吧,还要最好的止血药。”脑外科的医生拿着那个病历文件夹在记录。

眼科医生还把眼底镜固定在吴哲眼睛上,示意实习生一个个上去看。他们没怎么仔细地看,从袁朗的角度看过去,好像是他们一个个凑在吴哲脸上亲了一下又走开了。他觉得有点好笑。

“能好么?”吴哲问。

“水肿退掉的话,会比现在好一点。完全好的话,要看那里的血吸收得怎么样了。”医生说。

袁朗问:“血很多么?有多少?”

医生看看他,问:“你是照顾他的?”

“我可以照顾他。”

医生点点头,说:“好,有件事情,连护士都照顾不了,很需要一个24小时能照顾的人。”

“什么?”

医生示意袁朗也上来看看那个眼底镜,说:“看到没有,血在里面漂浮,还没有沉积下来。从今天起,他不可以躺倒睡,要坐着睡。让血沉到下面影响会小一点,如果仰着睡,会沉积到黄斑区,就是视觉中心上面,那就麻烦了。”

袁朗凑在那个窥孔上面看,很模糊,但是能看到一片桔红的底色上,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棉絮一样的东西。两个人的额头几乎碰到一起,袁朗闻到少校淡淡而温热的,呼吸的味道。

他对着吴哲笑了一下,反正吴哲看不到他的笑,别人也看不到。

 

眼科医生走了之后,他下达的医嘱被开始执行——大剂量的脱水剂和激素,还有止血药。脑外科医生说,都是对肠胃有影响的。

虽然保护胃的药也用上去了,但是吴哲还是不舒服。开始吐,不停地上厕所,头痛,血压一会儿高一会儿低。而且不能躺,把头侧的床板升起来靠着,气息恹恹坐不稳,不停地滑到下面去。

袁朗没办法,躺到吴哲床上,搂着他坐着。袁朗自己手上还打着点滴,点完了之后要去按护士铃,又不能松开手,很麻烦。后来还是一个实习生自告奋勇给他做了一个教鞭,可以坐在吴哲床上去戳那个护士铃。

虽然很折腾人,但是吴哲视力渐渐好起来了。到晚上的时候能看到袁朗的五官了,第二天早上醒过来,嘟哝了一句“队长你胡子多久没刮了”又睡了。袁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,恨不得扔到床底下去。那天袁朗是搂着他坐着睡的,半夜里还时时小心要把他的头正起来,不能倒在一边。

他居然能睡着,袁朗想,还真小看他了。

 

这个样子,过去了三天,吴哲的视力基本可以看到4米以外了。袁朗的胸片复查出来却是加重了,内科医生对他说:“我已经让你们部队派其他人来照顾吴哲了。否则,你可能以后每年冬天都要到医院里去挂盐水,然后告诫年轻人——小病不能拖啊。最后得个肺源性心脏病,死掉。人生就很圆满了。”

 

 

第四章

 

大队派来的人是徐睿,吴哲的同寝。他带了一堆的水果零食营养品来,进门敬礼,道:“报告。”吴哲就道:“徐睿啊,徐睿!成天跟你一个屋,我都没好好观察过你。现在这个失而复得的明亮眼睛,一眼就发现,原来你真是帅哥一条啊。”

袁朗笑起来,说:“徐睿,别说,你还真挺帅。”

徐睿面无表情,说:“队长,别搭他茬,不然他一会儿就要人来疯,八卦消息,插科打诨,烦死人不偿命。”

吴哲笑了:“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八卦消息,倒是您啊,说来听听,说来听听。”

“我被人一枪击毙,然后听说阴间有条孤魂野鬼需要照顾,就来了。”徐睿很严肃地说完笑话,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,从里面翻出一包核桃,扔到吴哲床上,道,“许木木家里寄来的新鲜山核桃,这个给你,核桃夹子。”

然后扔了好多口香糖给袁朗,道:“齐桓他们说你不能抽烟,肯定难受得不行,先嚼嚼口香糖吧。”

吴哲自己在嗑山核桃,徐睿想打他头,突然停住说:“你的医生刚才跟我说过,不能让你用力屏气,头不能剧烈活动。嗑核桃也不行,我不是给你夹子了么?”

袁朗拿了一个核桃自己嗑着,再拿过夹子给吴哲夹核桃。可是“咔啦”一下,核桃让他夹得七碎八裂,核桃肉都拣不出来。

吴哲道:“队长,这是个技术活。”

徐睿不理他们,收拾东西,给袁朗叠被子整床单——医院不要求内务整理,可是袁朗不习惯白天躺床,一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。然后扫地拖地板,医院每天有人拖地板,但是徐睿说“一点都不干净”。然后擦桌子,擦厕所,擦痰盂,给他们两人洗衣服。

吴哲跟袁朗吃核桃,袁朗说:“你们宿舍的内务一向是第一的。”

吴哲说:“我除了叠床和洗自己衣服,其他事情都是他做。他嫌我做得不好。”

1个小时后,收拾完毕。吴哲忍不住道:“徐睿,别做那么high,我看你恨不得把走廊都拖一遍。”

袁朗道:“你给医院的清洁工留点面子吧。”

徐睿敬礼道:“是。”

 

护士进来挂针,先是袁朗的,没什么问题。但是轮到吴哲就有点麻烦,这两天他用脱水剂,人都挂干了,静脉瘪在那里。实习小护士又没什么经验,扎了三针都没回血。吴哲没说什么,徐睿在旁边要跳起来,被袁朗用眼神制止住了。

后来换了一只手,扎了两针,总算挂进去了,小护士额头上全是汗,差点要哭出来,吴哲安慰她:“没事,没事啊,哥哥我就喜欢痛并快乐着。”

徐睿哼了一声,道:“以后,让他们实习的都到你手上来练习扎针好了。”

袁朗说:“你还没见着,他们都来我这里练习体检呢。”

吴哲作证道:“是的,真的。那些小姑娘都趁机摸他胸肌。”

袁朗看看他,说:“我怎么听出来,你也很想摸的样子?别客气啊,腹肌都附送给你摸。”

吴哲客气道: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有,自己有。”

徐睿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人笑,然后拿了核桃夹子一个个夹,拣出肉来堆在一张白纸上面。三个人于是聊天,说这次A大队和泰国特种兵的联合演习,高城他们是对抗方的蓝军,现在的战损比是1比7。

“越来越进步了啊。”袁朗说。

徐睿说:“队长你生病也是一个影响因素,不然我们……”

袁朗打断他说:“生病也是真实战争里有的。”

三个人都不说话了,吴哲拍拍袁朗肩膀,呆了一会儿,说:“红颜多薄命啊。”

袁朗看看他,懒洋洋地对徐睿说:“明天去买本《成语词典》来。”

徐睿说:“是。”

半个钟头后,吴哲觉得胃里开始不舒服,不说话了。袁朗示意徐睿倒点水给他,让他拿着游戏机玩。

其实袁朗自己也不好受,徐睿让他躺床上去,他说不用,坐着舒服。

吴哲又开始吐,吃进去的核桃全成了黑糊糊的黏液吐了出来,袁朗尽量不看他,自己在那里嚼口香糖。

徐睿坐到吴哲床上抱着他坐稳,可他太矮,吴哲的头靠不稳,在那里晃来晃去的,袁朗说:“我来吧。”

 

 

第五章

 

内科医生进来的时候,徐睿在做俯卧撑,单手,三个手指。袁朗抱着吴哲在看书,吴哲脸上贴了张纸条“帮我交最后一次党费”,睡着了。

医生说:“这里好干净啊,吴哲你是党员啊?”

吴哲醒了,拨开纸条,说:“队长,你贴的吧?”

袁朗看书,说:“我代表党组织追认了你一下。”

徐睿站起来向医生敬礼,医生还礼,问:“几个?”

徐睿说:“报告,75个。“

“75个?我现在都可以单手做150个。”医生没往袁朗那里看,已经有一个下级医师在给袁朗检查。

徐睿说:“报告,刚才是因为您进来了,我最高可以做350个。”

“真的啊?”医生捋袖子好像想试试,袁朗旁边的下级医师咳嗽了一声,说:“张老师,袁朗今天体温38,罗音明显,呼吸23次每分,建议加大激素用量。”

张医生说:“不用,治疗同前吧。他前两天累了,体温才下不来,这不是有人照顾了么。到下午再量一下。”

他转脸跟徐睿说:“待会儿我查完房我们练练啊。”

吴哲看看张医生,说:“医生,你不用给我们队长检查一下?”

袁朗放下书说:“检查什么呀,听听肺,敲敲肋骨,我都会了。反正有胸片,他检查也是装样子。”

张医生很开心,说:“你这个人很上路。”

下级的医师说:“体格检查还是很重要的。”对着袁朗说的,眼睛在斜张医生。

 

治疗同前,治疗同前,治疗同前。安安心心被药水折腾了一星期之后,袁朗的肺炎慢慢消退了。眼科医生又来检查吴哲,说可以躺倒睡了。

徐睿松了口气,忍不住就调侃,说那怎么办,以前队长吴哲搂在一起睡,现在各睡一个病床,他只能睡地铺了。

吴哲刚开始没听出来,说:“你去护士那里搬陪客床啊?”

袁朗说:“我觉得他的内在含义是希望跟我一起睡。”

徐睿立刻撇清:“乱讲,没有的事情。”

吴哲说:“更像是想跟我睡。确实,确实,这个星期冷落你了。睿睿啊……”

徐睿落荒而逃。

袁朗笑起来,对吴哲说:“坐着睡了一个星期,要不要练习一下站着睡?”

吴哲很正经地说:“谢谢你,这一个礼拜。”

袁朗问:“怎么谢?”

两个人沉默一下,笑起来。袁朗弹了一下他的额头,说:“没事就好。经过了这次,很多事情不会害怕了。”

吴哲道:“还有一件事情。”

“什么?”袁朗问。

“现在,A大队还会不会要我?”吴哲微笑着说,“医生告诫过我,不可以再受这样的伤了。”

袁朗沉默许久,说:“我不会放弃你。”

吴哲苦苦一笑:“我知道,你不会放弃我,不会放弃许三多,不会放弃齐桓,任何一个。可是,问题是,我已经不适合你们了。”

 

袁朗躲在走廊口抽烟,被徐睿逮到了。“闭嘴!”袁朗怒道,“陪我在这抽会儿烟,我管那些医生说什么。”

徐睿愣了一会儿,认命地掏出烟,说:“为吴哲?”

袁朗抽起烟来穷凶极恶,几口就剩一个烟屁股,然后直接扔在走廊地砖上,一脚一脚蹍得尸骨无存。

徐睿掏出餐巾纸,捡起来擦干净。

袁朗说:“大队还是有公务兵的,还有信息战,还有……”

徐睿一直盯着他,直到袁朗不说话了,他才道:“A大队这些‘高科技’,我都能做,只是没他快。真要让吴哲做文职,信息大队恨不得当宝一样捧他走。留下他,只能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。”

袁朗还在天人斗争:“也不一定做文职,不太激烈的对抗他还是可以的……”

徐睿苦笑一下,袁朗下定决心不讲道理的样子,还真是千年难得。

徐睿说:“就算是最激烈的对抗,只要你在他旁边,我相信,他都不会受伤。”

袁朗回头看徐睿,徐睿满脸都是“可是这绝不可能”的表情。

徐睿接着说:“不单你,他所有的队友都会争先恐后保护他,连个泥点都溅不到他脸上。”

袁朗发作:“你他妈什么时候讲话这么会绕圈子,你就是想告诉我,吴哲受不了这个,受不了被人保护。你就是想让他走!”

徐睿平静道:“用得着我告诉你这个?你在老A的时间比我久得多,你见过哪个老A受得了这个?不让他走,我们就是他的地狱。”

袁朗把第二个烟蒂扔到垃圾桶里。

徐睿捡出来,熄灭了再扔进去。

袁朗说:“对不起。”

徐睿说:“下次不要乱扔烟头。”

 

 

第六章

 

虽然徐睿没有让袁朗随手扔烟头,但是还是让张医生知道了。他缴了他们两人的烟,拈出一根抽,道:“一个在自杀,一个见死不救。两个人违抗命令,都给我做150个俯卧撑。”

他的下级医师在旁边写病历,凉凉地道:“您没权力命令他们,也没权力收缴他们东西,而且您让他抽二手烟,也属于谋杀。”

张医生回头看他,下级医师继续写病历,头也不抬。

张医生转过身问他们俩道:“心烦吧?什么事情烦成这样?”两人不说话。

门口,一个护士探头进来,道:“袁朗,你在这里啊,要挂水了。”

袁朗捏着烟出去了,徐睿跟上,被张医生拉住道:“还有俯卧撑没做呢。”护士奇怪了:“做啥俯卧撑?”下级医师跟她解释:“张老师要开运动会呢。”

后来徐睿胳膊上贴了两张膏药回病房,说:“张医生做了200个俯卧撑,趴在那里动不了了。”

吴哲问:“你做了几个?”

徐睿说:“380个,有点胜之不武啊。”

 

袁朗挂完水,又跑出去遛弯抽烟。回来的时候,徐睿和吴哲已经把晚饭吃了,两个人在聊天,吴哲笑得牙都出来了。袁朗说:“徐睿你出去一下。”

徐睿出去。

袁朗说话,满嘴的烟味,还要拼命把咳嗽压下去,道:“我会帮你联系信息大队,他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,在那里,你的路更加地宽阔。”

吴哲看看他,低头道:“那这样,你算是放弃我,还是不放弃我?”

袁朗不说话。

吴哲说:“我不舍得。”

袁朗抬头笑起来,说:“怎么现在好像我是陈世美一样,我是为你好。”

吴哲说:“为我好也有其他办法啊,比方说以后让我跟你一组,你就跟在我屁股后面,防止我摔跤。”

袁朗没说话,看着吴哲,对方微笑地看着他。

袁朗也笑,道:“只要你愿意,你连睡觉都可以跟我一起,防止你摔床下去。”

吴哲不说话。

袁朗道:“我是认真的,只要你说一句,留下来。不管是谁都不能把你从A大队挪开。”

吴哲继续不说话。

袁朗也不说话。然后吴哲说:“我累了,睡觉吧。”他晃晃手里一个纸包,说:“坐着睡一周了,今天跟护士要了两片安定,好好睡一觉。你要不要?”

袁朗摇头,又想掏口袋拿烟,抽完了。

吴哲说:“我转单位的事情,能不能让我自己跟铁路说?”

袁朗手用力一挥,打到病床的铁沿上面,很大的一声响。

“好的。好的……好的。”袁朗说,“你自己去说也好。”

 

入夜,徐睿因为做了300多个俯卧撑,一躺下就睡着了。吴哲吃了药也睡着了,但是睡得不安生,翻来翻去,轻轻有些呓语。

袁朗睡不着,刚才打在床上的手现在青肿起来,痛,胸闷,想喊又不能,想抽烟又没有。想把吴哲叫起来说话,又觉得根本没什么好说的。坐在那里喝水,躺着又想上厕所。站起来走,腰又酸腿又软,头重脚轻,心烦欲呕。袁朗好像这辈子第一次知道,什么叫作“想死的心都有了”。

吴哲又在翻身,袁朗听了一会儿,呼吸长而均匀,是睡着了。他轻轻叫了一声:“徐睿,吴哲。”没有应答。

袁朗叹了口气,坐起来,暗夜里面窗帘微微动着。袁朗起身,站到吴哲床边上,看着少校的脸,脸上仍有些青紫,眉就这么蹙着。袁朗把手掌覆到他眉头上,就那么悬空着一寸,想落下又不敢,想离开,又似被吸引住。

手掌就这样,若即若离地抚过少校的颊、唇、耳和头发。没有碰到,袁朗却觉得手心烫得着了火一般。最后停在双眼前,袁朗犹豫着,终于按了上去,蒙住他的眼。

“你干脆瞎了也好啊。”袁朗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自己的唇边飘出来,只落进自己的耳朵里,“我来照顾你,只有我。”

他单膝跪在床上,俯身上去,好像靠在少校身上,但手臂不肯动摇地撑在那里,他们仍然,离着一寸的距离。

袁朗的手沿着少校的头发、颈、肩胛和手臂——仍然是那样,隔着一寸,虚拟地、不甘心地、不肯逾越地抚摸着。

袁朗说:“如果我们不是老A,不是战士,不是男人,什么都不是。我……”他想说那句话,他想了很久很久的话。虽然,即使在很多很多次的梦里,袁朗都在告诫自己,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,不能让别人知道,不能让他知道。

“我……”他还是,说不出来。即使在这里,这个时候。

袁朗把手放到自己眼睛前,潮湿而温热的触感让他有点吃惊。他苦笑了一下,退到自己床上,看着吴哲。就这样,不想眨眼地,一直看着他的脸。

吴哲睡得很沉,再没有翻身。

 

 

第七章

 

第二天,眼科医生又来查房,说吴哲可以明天出院,口服吃药,回兵营静养。

袁朗也要回去,但是张医生好像很高兴有机会教育他,拿着他的胸片开始叨叨:“你看看,你看看,还有两个肺叶,上面的炎症,就是那些白的,都张灯结彩了。还有那个,你看到没有,那些暗区是胸水……”

最后袁朗、吴哲和徐睿都学会了,怎样在胸片上看肺,看肋骨,看炎症,看心脏,看主动脉之后……张医生下结论道:“不要想出院!”

于是徐睿和吴哲第二天出院,袁朗继续住院。

 

他们走了之后又一天,袁朗打电话回大队,接到的是齐桓。袁朗于是问齐桓,演习怎么样?队里都好?成才领队大家服气不服气?吴哲身体怎么样……

齐桓说都好,都好,这次演习,蓝军的信息技术找出很多缺点,信息大队的人都忙死了,云云云云。

最后齐桓说:“对了,吴哲倒挺好,可是他神经兮兮让我给你传个话,我都不明白什么意思,差点忘了。”

“什么话?”袁朗的声调很平静。

“我也不懂,他说‘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’。我问他啥意思,他就娘们唧唧地笑,说你能明白。”

袁朗挂了电话,回病房坐着。

“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?”

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?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。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……

那天晚上,他吃了安定。他睡得,很沉……

安定片又不是麻醉药!!!

 

第三天一早,袁朗就出现在A大队门口,卫兵很奇怪:“袁队你回来了?”

袁朗漫不经心地回礼,走到他的分队宿舍。都去训练了,没有人。

他开始跑,跑上三楼,吴哲和徐睿的宿舍。宿舍门都是不锁的,开门进去,很干净的房间,太干净了——吴哲的床空了,没有被子褥子,没有台灯,没有书,没有吉他。只有徐睿的东西在。

袁朗觉得头上挨了一闷棍,这么快,走了?

袁朗走进去,坐在吴哲的凳子上,想哭。

徐睿进来,看到袁朗吓了一跳,说:“队长你逃回来啦。”

袁朗说:“逃什么逃,医院都能把人待死。吴哲呢?怎么东西都没了?”

徐睿说:“他去信息大队了,他东西,我……”

门口哗一下拥进来一群人。“队长你回来啦。”“队长,我们可想你了。”“队长你这次可丢脸了,住那么久医院。”

袁朗一个个跟他们打招呼,大家都在笑,他好像也在笑,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跟着别人往外走的,怎么到了楼下的,怎么去看新的电脑房。

新的电脑房,一屋子电脑。齐桓说:“大队把吴哲卖了这么多电脑。”

袁朗听到自己的声音比鬼还可怕:“什么?”

许三多说:“信息大队让吴哲过去,大队不肯,他说除非信息大队淘汰下来的电脑全部给我们。”

袁朗“啪”一下打在桌子上,说:“吴哲走了,你们就这样高兴?”

几个人面面相觑。

袁朗道:“你们,都让我失望透顶。”他走出门,摔上。

一堆人蒙在那里。

袁朗靠在墙上,用力地叹了口气,头晕得厉害。

许三多走在他旁边,嗫嚅着:“你要是这么生气,我叫吴哲回来?”

袁朗说:“叫他回来有什么用。不用了。”

 

 

第八章

 

一队人从电脑房里出来。

袁朗回头看了看他们,他已经平静下来,没有头痛,也没有其他什么情绪。

成才道:“队长,你是不是该到铁路那里去销假了?”

徐睿道:“他肯定是逃出来的,医院大概已经电话追杀过来了。”

齐桓说:“许三多,你去打电话,让吴哲回来一趟,不然队长不放心。徐睿你去卫生所把佟医生叫来。”

“做什么?”徐睿问。

齐桓道:“笨咧,医院顶多打个电话让人回去,我们这里戳一个医生说可以留在基地治疗,大队肯定就能让队长留这里。佟医生好说话的。”

佟医生确实好说话,就算有人跑去卫生所拿他的消毒酒精当酒喝,他都能当作没看见。可是,他一听说袁朗的主治医师是那个,四十多岁,稍微有点胖,小平头的高个子的——张医生,佟医生就保持着满脸的倾慕,对着袁朗忿忿不平,道:“张医生都说你不能回来,怎么那么不听话呢,这孩子。”

袁朗被这声“孩子”噎得差点昏过去。连坐在旁边的铁路都有点受不了,喝了两口水,说:“那就回去,袁朗擅自行动,出院后再行处罚。齐桓你送他回去。”

袁朗还在那里闷坐着,齐桓说:“大队,队长就是不放心队里的事情,情有可原哈。”

大队说:“他以前又不是没有出去过,什么时候情长成这个样子?”

“行啦,”袁朗说,“明天我一早回医院,你就让我在这里待一晚上。”

“那就在宿舍躺着,不许上训练场。出去吧。”

“是!”两个人敬礼出来。

 

迎面,就看到吴哲过来:“队长。”

齐桓抢在袁朗前面奇怪了:“怎么那么快就来了?”

吴哲笑笑,道:“我早上就来了,信息大队那帮女的快把我吵死了,今天请了个假来看看我那株昙花,大概要开了。队长,许三多说你是特地跑回来看我的?”

齐桓道:“这么多女的,你居然还嫌烦,幸福啊。”

袁朗说:“倒是此间乐,不思蜀了。”

吴哲笑笑,不说话。

齐桓让吴哲陪袁朗去宿舍聊天,他自己去训练场了。吴哲让袁朗帮他搭把手,把那盆一米多高的昙花搬上楼:“看我多聪明,当时就种在花盆里。晚上开,也可以在寝室的月光下欣赏一二。”

袁朗挡开他说:“医生让你不能屏气,不能搬重东西的。”

吴哲不以为意:“急性期的时候啊,现在没关系了。”

袁朗瞪了他一眼,道:“起开。”

他自己一个人把花盆搬了起来,很重。走上一楼他就开始胸闷,然后咳嗽。吴哲说:“我来吧,我来吧。”

袁朗继续上楼,很帅地没咳嗽,就是脸色有点红。吴哲跟在后面说:“算了吧,放下来,你再不放盆子就要吐血了。那什么,别上三楼了,还是放你宿舍去吧,二楼。”

袁朗想想也行,放到自己宿舍去。

他的宿舍是单间的,好久没睡了,不知道谁把他的被褥打好包,放在那里用塑料布盖着。桌上东西也不见了,袁朗打开衣橱看,果然都在里面收着。

袁朗看着空荡荡的床板,回头问吴哲道:“徐睿帮你晒被子了么?”

“应该有吧。”吴哲在检查昙花的枝叶。

袁朗坐在那里,阴着脸看吴哲。

吴哲回过神来看他,然后说:“好像,还好。那个,我出去一下。”

袁朗一步就抢到他前面,压住门道:“我说呢,铁路见到我都没有说一下你调单位的事情。齐桓他们的反应也不对。”

吴哲道:“他们说你的反应很对,很有战友的情谊。”

袁朗抓着他的锁骨道:“很精彩是不是,从医院就想看我这样的反应?”

吴哲没敢反抗,说:“那我也没说谎啊,医生是说过不可以再受这样的伤了,谁都不可以受这样的伤,那可是眼睛欸,我容易么,瞎那么多天。”

袁朗气短了一下,说:“真的没有后遗症了?”

“急性期渗血,眼科医生说没有问题。张医生还去问过了,就是徐睿跟他做俯卧撑那天,不比你的肺炎危险多少。”

“所以齐桓他们早知道了?就蒙着我。”袁朗气得快笑出来了,“那信息大队呢?”

“人手不够,过去帮忙。不过他们大队长一直在策反我。”吴哲难得这么老实,有问必答。

袁朗松开他衣服,让出门,说:“行了,没事我也不生气了,出去吧。”

吴哲不走,说:“你不问点别的事情?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我让齐桓帮我带的话你听懂没有?”吴哲问。

袁朗不说话。

吴哲不走。

袁朗爬上床,抖开他的被子,躺下睡觉。

吴哲打开门,抱着他的花盆,摔上门走了。

袁朗跳起来跑出去拉他,说:“跟你说不要搬重东西,好了才几天?”

“没好,根本就没好。”吴哲声音不大,宿舍里还是有其他人的,他戳着袁朗的胸口说,“你说宁可我瞎了,现在我好了你反倒不开心。非常好。如果这么不想见我,我现在就回信息大队,我只要跟他们说,我想转单位。明天我就在这里彻底消失。你压根不用看着我不舒服!”

袁朗拉着吴哲的花盆,两个人小声又用力地撕扯了几下,袁朗松开手,吴哲转身走,袁朗从他身后抱住他说:“我很高兴,在这里看到你。”

 

 



评论(53)

热度(1671)

  1. 共8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